年十九了,也到成亲的年纪了。”

    林俊南吃了一惊,忙道:“儿子不愿!”被林海正瞪了一眼方才醒悟,低头道:“儿子一事无成,不愿此时成家。”

    “连城在信中也说过这样的话,劝我放你多出去走动,好生历练。”林海正微微叹息,“但此时朝局动荡,正是危急关头,怎能将一切都压在他肩上。”分明是在说婚事,如何又扯到朝局?林俊南虽不关心朝廷里的事,略一想也明白这桩婚事自然是带着政治目的,心里越发别扭。

    林海正道:“安南经略史大人家的小姐,我着人打听过,史小姐知书达理,并不辱没你。从今儿起,你那些花花心思都给我好好地收了!”

    林俊南垂首道:“儿子……不愿此时成亲。”

    林海正淡淡道:“聘礼已下。婚期就定在二月。”

    林俊南心头微沉,抬眼向林海正望去。林海正军旅出身,气度整肃,林俊南自小怕他。此时与父亲目光一碰,只觉是碰到了千年灰岩,深刻坚定。林俊南也知道父亲说出这些话,便绝无他置喙的余地。心开始是往下沉的,后来却渐渐沸腾起来,冷热交激,一些生硬的语言涌至喉间,要冲出嘴,然而又知道那些话说出来就是泼天的大祸。

    林海正也望着林俊南,心里有微微的疑惑——这孩子变了。林俊南自小淘气,唯独怕他,一见他就跟没了魂似的,面目呆板,毫无生气。不过往洛阳走了一趟,怎么连气质都变了,倒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。

    毕竟父子连心,林海正也不愿意闹得太不愉快,在林俊南肩头抚 We_i 地拍了拍,“如今的朝局,内有权臣,外有蕃镇,国弱兵强,正是乱国之象。京畿重臣与蕃镇大将往来过密是大忌,偏生连城和邓通的一封书信落在了荣王一党手里,明里派洪运基送信入长安,连城派人截杀,真正的信笺却另走僻径到了长安。连城已去了长安。迫不得已之时,只能向荣王妥协,将京畿卫的兵权拱手奉给他。荣王想这个不是一天两天了,这一番变故,于他是如虎添翼,我们的处境也更加艰难。——当此乱局,男儿正要建功立业,你要多向连城学一学。”

    林俊南知道多说无益,忆起当日在郾城自己夸下“遇神杀神,遇魔降魔”的海口,褚连城却轻声道:“只宜智取,不宜硬拼”。此时回想,褚连城自然早料到有今日之事,可笑自己目光短浅,只顾眼前欢乐。这些念头在脑中翻转,其实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,林俊南轻轻吁了口气,闷声道:“他心思周详,虑事深远,我再学一百年,也不及他。”

    “你心肠太软,不是做大事的人。”林海正叹息一声,抬眼看住林俊南,微微苦笑,“想我林海正一生戎马,生个儿子,怎么是这德 Xi_ng ?”

    林俊南被父亲骂惯了,也不以为意,低下头道:“儿子天生这种 Xi_ng 格,也没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林海正道:“改了罢。”林俊南默然半晌,道了个“是”字。

    林海正命他出去见母亲。林俊南告辞出来,往后面去见林氏。林海正 Xi_ng 格严苛,夫人却温柔敦厚,当日听说林俊南受了伤,哭得死去活来。此时见了林俊南,不免搂在怀里问长问短。林俊南出来时,天已黑下来。刚要去见谢晓风,一帮子狐朋狗友早候在府门外,派了小厮进来传信。林俊南在角门处默默听了翠墨捎的话,半晌没有言语。

    翠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,唤道:“少爷!”

    林俊南弹苍蝇般将他的手拨开,手往怀中一伸,取出临别时褚连城交给他的锦囊。当日褚连城曾嘱咐他“万不得已时,打开锦囊”,他心里别有计较,也没有十分将褚连城的话放在心上。如今婚期逼的这样紧,不由得心慌。

    淡青的锦囊,锈了一朵清丽的兰花。

    林若南在家时也曾给林俊南绣过东西,她的手工林俊南是认得的。锦囊半新,边角处有磨损的痕迹,自是常用之物。

    林俊南轻轻抚 M-o 锦囊,眼前浮现出褚连城的身影。这个人他真是看不懂。他对林若兰有情,对卓青有情,对梦隐有情,对小谢有情……这个人顶顶多情,却又顶顶无情。没有什么不可以利用,没有什么不可以放弃……然而你又不能说他的情是假的。林若兰待字闺中时即有女中巾帼之称,卓青更是千伶百俐,而小谢,人虽单纯固执,分明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。能将这些人的心收入掌中已是不易,更可怕的是,卓青跟了褚连城十年……十年啊,岂是虚情假意能收得拢的?

    翠墨小声道:“少爷,过堂风最厉害了,你换个地方想事好吗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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